出差十天归来。周末睡个懒觉,深秋初冬暖阳依然很强烈。气候的变化每天都能感觉到。走进屋傍十平米的小院,种植着二三十盆的花草,除却仙人球和宝石花外,大都略略耷拉着枝叶。而另外两盆水竹只剩下躯干呈现绿色,其他部位一律枯黄;那一盆滴水观音已奄奄一息,枯枝败叶令人揪心。望着盆中的泥土,皆已皲裂,缩成块状摸之已然坚硬。很长时间没有浇水了。
打开水笼头,停水。一年难得几天停水被碰上了。
走到屋外,父亲正在井边洗着收获的萝卜。问道:“爸,我出去后你没有给花浇过水?”父亲一回头“说什么鬼话?我前天还浇的。” “那花都枯成那样了?”父亲回过头,不以为然“那是天冷了,冻的。”
我没有作声,想着每天最高温度都是在20度左右的天气,怎会冻成那样?想着昨晚在叔叔家院内,各式花草郁郁葱葱,宛如春天,而这里已是萧杀的寒冬。不敢认同。父亲做事向来,三两下浅尝辄止,如果说做事要有板有眼工整完善,那他就是反面的榜样。我能想像父亲浇花时,敷衍了事的样子。心里有些憋闷。
“国忠家的水竹也这样了。”父亲强调,当我拎起水桶正弯腰提水时。“往年为什么没有这样?”我有点开始嗔怪父亲了。
浇完花木,村中走走。收割后的乡村,弥漫着秋天的灰尘,一团凌乱。长久未曾下雨,和着家家户户晒着的稻谷,呈现一片土黄色。不时还能闻到祠堂内那株百年开外的桂花,送出的阵阵香气。偶尔走过的农人,提着工具,赶往田头。村内人影稀少,一路走着,了然无趣。
回到家,父亲说,我去烧饭,你烧菜。我应了下。
前屋的灶间,土灶上摆着斤把肉,傍边釜盖上搁着一袋蘑姑以及平菇。几只苍蝇,围着盘旋。我拎起菜走向后屋的厨房。切完了菜,放入菜篮,准备洗时,才又发现自来水还没供水。打量着厨房,灶台上油渍斑斑,洁白的瓷砖已灰尘覆盖,像是被遗弃多年的模样。
看看做菜时,还需要什么地方清洗下。煤气灶上的锅,合着透明玻璃的锅盖,已是黑糊糊的模样,仿佛冷冻后的锅粑,死死地粘贴在一起,没有热水无法将之洗静。拎起锅盖,用手一碰,摇摇晃晃,玻璃立即就要掉落。才发现锅盖中央螺丝链接的塑料提手,已经十分松动。找到了拧凿(螺丝刀),将之悬紧。
跑到屋外,责问父亲,“爸,这个锅你烧什么东西的啊?也不洗静?锅盖都快掉了,你不能拧紧了?”父亲仿佛还沉浸问他花草的情绪中,反问推卸道:“什么东西,我又没动过?那锅盖有什么要紧啊?”“你怎么老这样啊,东西都不知道修下!”我反诘。父亲开始脸上变色了,喉咙开始高音:“好嬉的?你一回来就开始了,你也怪她也怪我,不好的事情都是我造成的”。我瞪了他一眼,没再跟进。去拿铅桶,提满水,把铅桶放在灶台上,发现桶底不停的渗水,知道这是老旧的铅桶,早已过了使用的有效期。
这个家里总是过分的节约,节约到了影响正常的生活。想起我穿破的皮鞋,扔进村外的垃圾箱。几天后,又被母亲偷偷地取回,摆放在屋里;想到母亲,总是把房屋对外的门窗紧闭,而西边杂屋,窗户皆被蒙上一层塑料,整年不开窗户;内屋的门,不管春夏,总一律的开着,而他们房间后,还如三十年前一般,仍然摆放着尿桶,臭味充斥满屋,尽管楼上楼下卫生间内按着抽水马桶;想到每次,我上班离去,开着窗户,其实在几分钟后就被他们关上。心里开始有点火气,做菜的热情开始消退,心情开始沉闷。点上根烟,让自已冷静。
把肉倒入锅内,炒着,留着几片肥块,等着下一道大蒜炒平菇。几份熟后,倒入酱油,低头去取,发现酱油瓶内空空如也,知道又被父母用光,他们没有备份。关掉火,跑向村中小店,出门时正看见父亲,坐在前屋,看着翻了几十次的旧报纸,怡然自得。
倒入酱油,将切好的蘑菇倒入,来回翻炒,加入酒,些许镇江香醋,再加上鸡精,一道美味的肉片炒蘑菇就将起锅。打开盛装鸡精的罐子,里面又复空空。心里的不快,又开始升腾,再次小跑村中小店,来回折腾。
终于坚持做完菜,从橱柜中取出菜盘,几块细小的黑斑粘在盘中,映入眼帘就是几片锅焦。用手一摸,仍能感觉一层薄薄的油脂,覆满菜盘。“爸,我说过多少次,洗盘要用洗洁精?你怎么还是这样?”想起这句话,几年来说过不止上百次,却没有一次能听进去。我的喉咙开始高了。
“有什么要紧啥?再洗下好了,你今天烧俩菜了,又开来训人了?你叫什么叫啊?”。我怒目碰而视,想起多年前,在常州几个同事轮流洗碗,由于没用洗洁精,被他们逐个数落,虽然那碗被洗得白晰异常。不由将盘子扔在一傍,“我不做了。”
“烧一顿菜了,抖死了,有什么大不了。你不烧就不烧?”父亲继续反驳怒骂。
我脑中闪起,什么叫工欲善其事,必先利其器。破旧的铅桶,肮脏的灶台,迟钝的菜刀,摇晃的锅盖,以及院内如同荒芜的花草,一种无奈的悲哀,骤涨满怀。
跨上摩托,发动,逃离。